安能辨我是师生?


巫庆明

1976年,人口较多的村庄纷纷申办初中班,师范就读的我毕业后回县城顶班上课。那年,我20岁,回到家乡,安排在一所完小教毕业班数学。

到后,把学校学到的知识用于实际教学中,提高课堂效率,运用语言技巧,追求教学艺术,力争把课上好。课间插上几句本地语,口中溜出数言俏皮幽默话。果真,才过几天,课堂就很安静,30来双眼睛齐刷刷往我身上直瞪,弄得我手都不知往哪放。一周后,几个女生悄悄对我说,我的课更听得懂。好啊!暗自高兴。批改作业或试卷,学生围成一堆,有的趴在我的肩膀上,有的帮忙翻试卷......

那时,听说班里以前有个学生叫大华,平时学习成绩好。因家中生活困难,已辍学好久,后被其叔叔带去弹棉被,当学徒撕旧棉被。于是,上门动员他父亲,让其儿子复学。老实巴交的学生父亲说:“城里知青都来农村种田,读书有什么用?不如赚点钱。”我说:“有用没用,以后才知。学费,我替你先交。”费尽口舌,是心到,情至吧,感动他,终于让大华上了学。进来教室,一看,少说十四五岁,皮肤黑黝,浑身都带着棉丝。吃过苦,知道甜,更加发奋求知,还有很多学生都很认真读书,我也教得格外来劲,课后还抽空给他们查缺补漏。几个月下来,成绩大有提高。后,他们升上初中,我被分配距家很远的乡镇教书,各奔东西,没有见面。

再十年,暑假。部分教师集中进修学校学习,我也名列其中。那天,授课老师走进课堂,眼镜西装,风度翩翩。只见他,定神,清音。接着,开讲,慢条斯理,抑扬顿挫,时不时推下眼镜。课上得生动有趣,深入浅出,引证据典,说话幽默风趣。讲到一半,卡壳,大家笑。救场如救火,只见他挠挠脑门说:“等我想一下。”几十秒后,迅速接上话头,讲下去。一堂课下来,大家已对他产生了好感。

掌声过后,抬头看,很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下课,他满面春风向我走来,原来他早就看到我,握着我手说:“我就是你的学生大华,当年你几次说服我父亲,让我复学,还垫了学费,不是这样,我哪有今天。”说话人短,记事者长。帮助了人,别人记得牢。几年来,为稻粱谋,奔波劳顿,淡忘很多事,经他提醒,想起来了。

交谈中,得知他两年初中,两年高中,考上教育学院,后分配至一所“完中”任教,两年后调培训处当老师。十年前是我学生,风水轮流转,10年后他成了我老师。心想: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把我的教学方法技巧全部“偷”去,且上得比我强几倍。欲说,没出口。他似乎看出我心思说:“您以前是我老师,现在是我老师,以后还是我老师。”

接着,邀我晚上到家小坐。培训一个月,做了30天我的老师,到他家三次,还说往后去城,只管到他家。从此,城里多了一个吃住的地方。接触多了,无话不谈,家长里短,事业家庭......及至三更,远处,鸡已打鸣。有时竟形影相随,外人说我们像兄弟。是啊,年纪才差几岁。我是“先师”,他是“后师”。有时,亦师亦生,是生也是师,分不清谁是师,谁是生!

“自古师生情不泯,寄怀到老融真情”。后,他改行从政,县团委副书记,乡镇一把手,至副处。他干他的行政工作,我做我的教书匠。开始,鸿雁传信,互相鼓励同进步。后来,电话联系,公务繁忙时说不上几句又挂掉。现在,微信长聊短聊。“长时不见心中念,一脸春风带笑来”。师生情谊足风流,半世倏然俱白头。一世师生情,几篇大文章。师生多少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