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君胤

寒风翻卷着书页，发出沙沙的声音，我没有理会。自顾地背起那不算重的书包，独自一人，随着夕阳，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不知从何时起，回家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变成一月一次了呢？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变成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甚至一年一次吧。不知从何时起，一个求学的人竟自有了一番羁旅之愁，时常对着那盏明亮得惨白的台灯，想起家里那温馨的灯火。

夕阳斜射在身上，我回过神来。坐在车里，看夕阳西下，看云卷云舒。我看见一只燕子驮着晚霞，带着疲惫，独自往巢的方向飞去。我听见大巴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如同沉寂中的爆鸣，开启了这趟难得的回家旅途。大巴渐行渐远，将那只可怜的燕子狠狠地甩在后头。刺骨的风从车窗透进来，很冷。我关上了车窗，不禁叹了口气，是什么时候，我离家这么远了呢？或许人生就如这大巴一样，总会离起点越来越远吧。

弯弯绕绕，一个小时的车程，却恍若隔世。下了车，又行了十分钟的小路，转过角落，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爷爷见我回来，喊了我的名字，然后用有些颤抖、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你可算回来啦，菜都快凉喽。”“就来啦！”我大声应和着。

就这样，我坐上了餐桌，吃的是火锅，爷爷奶奶都在。每次一出锅，热气便蒸腾了上来。朦朦胧胧的，映出身后爷爷的模样，如同水墨画一般，虽然只是几笔勾勒，却别有一番美感。和着家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这白色的蒸汽氤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我感觉这蒸汽中似乎蕴含了整个世界一般，不过它也确实蕴含了这整个世界。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爷爷站了起来，说了声：“我吃饱喽，你们吃。”然后便蹒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没有开灯。“真是，你爷爷吃完饭又去睡啦！”奶奶笑着说道。我们也没放心上，继续享受这难得的团圆。

吃完饭，我出去找朋友们玩了一阵。11点多，乡下睡得早，我便躺在了床上。在此期间，爷爷好像从来没有离开他的房间。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到了第二天，我感觉这一夜是那么温暖，又那么不真切。

吃完早饭后，我看见爷爷正躺在躺椅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想必是以前的旧事吧。

终于快到了回校的时间。爷爷还是躺在躺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将行李收拾好的时候，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伸手去提一个白色的袋子。“别别别，爷爷，您身体不好，我来提吧。”他似没听见一样，提着就往外走。他佝偻着腰，身体微微向前倾斜，仿佛是一株被风肆意蹂躏后的失去生机的野草，低垂着头，摇摇欲倒。看着他那瘦小的背影，我鼻尖酸酸的，想哭。一路上，我想和爷爷再聊两句。于是说了许多话，再三让他保重身体。他只是点点头，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就这样，我坐上了大巴。

看着爷爷奶奶逐渐变小的身影，同夕阳一起慢慢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只留下了无边的、被染得通红的云霞随我而去。一声乌鸦的啼叫忽然响彻天空，久久回荡在这偏僻的、寒冷的大山里。我没忍住，落下几滴眼泪，朝着家的方向，随风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