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轩民

偶遇两件事，让我耿耿于怀。

一件事，某晚看电视里的动物世界节目，摄像头对准树杈上的鸟巢，记录了这样一段过程：巢穴里正在孵化三枚鸟蛋，其中一只雏鸟率先破壳而出。刚出世的雏鸟赤条条、红彤彤的，东倒西歪，几缕未干的绒毛在风中瑟瑟颤动。不多时，雏鸟便仰起光秃秃的脑袋，张着小嘴“叽叽”索哺，迫不及待地将小喙探入母亲的咽部，啄取半消化的食物，吞入腹中。就在母亲飞离巢穴觅食的间隙，惊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雏鸟奋力挣扎着弱小的身躯，顶挤另两枚还未完成孵化的同胞鸟蛋，一次次未果一次次再来，直至把它们顶出巢穴，坠落树下。

二件事，我在游泳健身时遇见一位游泳教练。他个头不算大，却很精壮，据说当运动员时出过成绩。此人不苟言笑，威气逼人。组训时，他从头至尾骂骂咧咧，满口粗话。他手里不离一块泡沫浮板，看哪个不顺眼劈头就给上一拍。没经他同意擅自登岸的，一脚被他踹回池里。训练没达标的就别想回家。偷懒、吊儿郎当的等于挑战他的底线，轻者臭骂，重者挨揍。总之，大小队员在他面前无一不腿脚发软。这年春，教练家得喜，老婆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次年夏，儿子过了周岁，开始蹒跚学步，他的妻子常携子来游泳场玩耍。儿子跟老爸很亲，见面就“咿咿呀呀”往他身上扑，他喜笑颜开，张开双臂一把将儿子揽入怀中，又是亲又是抚，若还不足以表达欢欣，索性将儿子横抱着摇荡起来，逗得儿子“咯咯”响笑，场面温馨有爱。教练儿子长得白白肉肉憨态可掬，人人见了争着抱一把，孩子懵懵懂懂半推半依，不多时就扭动身子挣脱着回到父母怀抱，夫妻俩喜形于色。教练儿子对水情有独钟，一到泳池边就亢奋得手舞足蹈，老爸职业供他得天独厚条件。每次父子一同下水，老爸便成了保护神，他手掌瓢水，轻轻拍搭儿子胸背，待适应后，才架住他的两腋，小心翼翼地将其身子没入水中，形影不离地扶着他慢慢游弋。

生物学家认为，雏鸟把未完成孵化的同胞鸟蛋顶出巢穴，目的是为独享母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刚到来的生命，没有尘世，没有恩怨，竟有如此“初心”和“壮举”，要不是摄像机的如实记录，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一个男人，一会儿是暴戾教练，一会儿是慈爱父亲，形象判若两人；一面是对外，一面是对内，态度天壤之别。现实社会中，一个人常常需要担当多个角色，因任务不同，类似两张皮甚至多张皮的人生就不可避免地存在。

初遇这两件事，脑瓜的第一反应是：生命很自私。相信有同样或类似感受的旁观者不在少数。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尽管没觉得这个“第一反应”有什么不对头，却隐约意识到，若把它当成认知，就显得感性、粗浅，甚至偏激。受限于专业知识和理论功底，我无力深入释解。因此，除了感慨，无从知晓其中正面与负面、积极与消极的辩证寓意。但这不影响我拿它们谈天说地，老百姓的茶余饭后接近管闲事的专场，杯水兴波无足轻重，也无伤大雅。这两件事是生命繁衍过程中的真实展现，带给人们怎样的启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科学研究终将给出有说服力的答案。

自然界和人类的进化从来都不会是坦途，美与丑交织，善与恶杂糅，福与祸相倚，当下所展示的生命状态是客观的。随着生命的持续衍化，动物世界的改变不得而知，而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必将朝着“醒世警俗，启智化愚”的方向发展。通俗地讲，就是摆脱野蛮和愚昧，唤醒良知和仁爱。这其中，最大的挑战无疑是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