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墟往事


□钟娴

儿时父母为了生计奔波忙碌,我常被送到外婆家。外婆家住在新桥集镇,小镇逢农历二、七为“墟日”。

每逢墟日,村民们便从十里八乡赶到镇上。有些是挑着货物来卖东西的,有些是来置办农具的,也有纯粹闲逛的。我自小便随外婆去赴墟。小镇上有条十字街,上街卖日用百货、谷箩火笼、竹木制品,下街打铁补锅、修鞋、整伞。摊位通常不固定,一旦有摊位上的货物售罄,另一拨摆摊的立马上来补缺。不时有卖水果花生、咸鸭蛋的摊子夹杂其中,随意极了,处处都是旺地。穿行在这样杂乱与生动的鲜活集市让人兴奋。

街中央有三两家小饭馆,这天生意红火。摊位上简陋的几张桌椅,坐满了人。每当路过,我总会停下脚步,看着那口冒着热气的盛汤大铝锅。彼时,老板娘一手用筷子翻着油炸糕,一手收钱。刚出锅的油炸糕,外焦里嫩,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散发着诱人的香。外婆见我馋,会买一碗撒了细碎葱花的骨头炆豆腐汤和两个油炸糕给我,一口汤入口,回味甘甜。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很满足。

过年前三天是镇上最后一个墟日,空气中弥漫着过年的味道。礼品手信、灯笼春联、竹笋香菇……年货年料,琳琅满目。卖家禽者尤多。常见有人双手托起装着肥大公鸡的鸡笼,操着浓重的家乡话高声吆喝:“正宗吃谷鸡。”卖鸭的农户正蹲在路上吸烟,有人问话:“鸭怎么卖?”他立马掐了手里的烟,站起来。买卖双方开始讨价还价。卖鱼的手里一刀刀的刮着鱼鳞,鱼血溅在围裙上。人们穿行其中,不知不觉便收获满满。突然间,就看见卖糖葫芦、麦芽糖、棉花糖的小摊。这些东西平时墟日少见。眼尖的孩子看到了,立马嚷嚷着要买。很快,摊位旁就聚满了孩子。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小贩娴熟地用麦芽糖当场捏各种造型地糖人。这样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日头西落,赴墟的人流逐渐散去,小镇又复归宁静。

自从外婆一家搬到城里后,我就很少赴墟了。直到参加工作那年,我重新回到新桥镇上教书。每逢墟天,我都要去赶集。总能淘到一些好东西。粗瓷碗、竹编果盘、卷寿司用的竹帘……有时什么也不买,在墟日里围着墟场转一圈,也觉得惬意。

后来,我离开了小镇,但每年总会回去赴年墟。墟场热闹依旧,保持着民间最初的质朴、地气和动人。只是那撒了细碎葱花的骨头炆豆腐汤,不再是记忆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