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脚步声


插图/刘小飞

□ 张定良

端午节马上就要到了,这几年,因为疫情,逢年过节政府都提倡非必要不离深,所以很少回闽西老家陪陪年迈的父母过节了,心里内疚不已,这也让我想起好多年前的一个端午节。端午节在我们老家不算很隆重,因为春节刚刚相聚,所以我们兄弟极少一起回家过端午节。那一年,三兄弟却不约而同从龙岩、厦门、深圳回老家过节。端午节老家习俗是吃午饭的,父母亲看到我们回来,非常兴奋,忙了一上午做了一大桌菜。吃饭的时候,一条街的左邻右舍都过来串门,看到我们家一大桌人,个个笑容满面,羡慕不已,好像比我们还开心,说了很多好话。父母听了也非常高兴,“第一次端午节凑那么齐”,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吃完午饭歇了一会儿,在厦门、龙岩工作的兄弟比较近,马上开车赶回去上班了。那时还没有老家到深圳的动车,我还要再住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才坐火车回深圳,按时间节点,第二天早上6点我就要起床,吃了早饭去县城车站赶8点的火车。第二天5点多,父母就早早地起来做早餐。我家房子是旋转楼梯,中间是中空的天井,听到他们一楼叮叮当当做饭的声音,我在四楼也醒了,只是赖在床上玩手机,有点舍不得起床,舍不得离开父母,舍不得离开家。一会儿饭就做好了,只听老爸嘟哝对老妈说:“我上楼叫他起床。”我听了心里一动,三十年没有享受被老爸催起床的感觉了,于是藏起手机盖上被子装起睡来。老爸上楼梯的脚步声还是那么熟悉,不过岁月把坚定沉稳变成了沉重,一步一声好像踩在我心上。以前农村客家土楼围屋住十几二十户人家,楼梯又是木制的,所以大家上下楼梯特别响,听久了,我们小孩还可以辨别出每个大人的脚步声,也是这些脚步声伴我们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如今大家有些盖了新房搬走了,有些去了大城市发展,那些大围屋基本都荒废了。我们这些小孩长大了,那些大人们也老的老走的走,当初和睦邻里的欢声笑语也只剩下一堵堵断壁残垣,但他们不同风格的咚咚咚的脚步声一直在我脑海里魂牵梦萦,挥之不去。老爸在我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就径直推门进来,说了句:“该起床了。”一切是那么熟悉,那么简单,那么温馨,好像又是那么陌生和遥远。我轻轻应了句:“好!”但真的不想动,我想把这一刻永远留下来,舍不得让这么美好的时光逝去。因为过去的和失去的再也不会回来,就算是儿时父亲最严厉的责骂,现在想起来那也是深深的父爱。估计也在享受这一刻,老爸也迟疑了好一会儿,但还是转身轻轻关上门下楼了,此时,我的泪眼马上模糊了。躺在床上仔细回味了好一阵,我才一擦泪水马上翻身起床吃饭,然后跟父母挥挥手回深圳了。是的,过去的回不来,但我们必须朝前走,必须把这坚定和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一代一代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