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溪 那桥


□周继章


我的家乡是个小山村,村子中央有条小溪,绵延三公里,自北向南流去一直汇入客家母亲河汀江。

小溪两岸都是苍翠的麻竹,一年四季郁郁葱葱。麻竹林是美丽的。清晨,阳光亲切地抚摸着竹林,那竹叶上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水珠,像是刚刚苏醒的婴儿的眼睛,鲜亮透明的,麻竹林就在晨光的沐浴下茁壮成长。中午,是麻竹林最热闹的时候,可爱的金龟子开始演唱它那动听的歌曲;蟋蟀竖翅弹琴,蚂蚁身着油黑发亮的礼服,翩翩起舞……绿竹林也跟着节奏,轻轻摇摆,不时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一切都合奏成一支美妙的“林间交响曲”。

小溪溪面不大,最多10米宽左右。春天里,小溪里的水是热闹的,溪水叮咚唱着欢快的歌儿,也像那种爱说话的小女孩儿,叽叽喳喳,跑向远方,热闹极了!夏天里,小溪的水是有脾气,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像是挨了批评的淘气小男孩,乖乖地流淌着,水流声音不响,但在暴风骤雨的时候,却像个暴跳如雷的醉汉,溪水猛涨起来,把整个小溪都占满了,浑浊中夹着杂草树枝,滚滚向前奔去,让人胆战心惊。秋天,小溪的水是甜美的,这时小溪摇身一变,成了文静的小姑娘,静静地、缓缓地流淌,既不像春天那样活泼,也没有夏天那样喜怒无常。小溪也有独特之处,当一片片枯黄的叶子飘落下来,小溪便把它们接住,让它们随着自己流动,一片片叶子犹如一条条金色的小船在水面上滑行,颇为壮观。冬天,小溪的水是无奈的,溪水几乎干涸了,溪底的石头暴露在暖融融的阳光下,正如唐代诗人王维写的“溪清白石出,天寒红叶稀”,孩子们在石头上跳来跳去,追逐打闹,也有一些孩子爱到溪中捡自己喜爱的鹅卵石,小溪又变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小溪是村民的生命之流,村中3000多亩的良田全靠它灌溉,人们的生活起居用水也依仗它,甚至连牲畜的饮水也全靠它,因为有小溪,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建设美丽的家乡。

沿着小溪顺流而下,架设着三座石拱桥,其中头尾两座是公路桥,中间的石拱桥才是方便村民出入的主桥。桥不算大,桥长约十米,桥宽约四米,建桥的石料,是本地坚硬如钢的青石。令人叹服的是,石块制作得异常规整,也安装得严丝合缝,石块与石块之间,几乎连刀刃也插不进去。石桥已有近有五十年的历史,二十年前还用钢筋水泥对桥面加固铺设。从远处看,石拱桥是由一个大拱组成的,就像一张弓,桥身弯度不大,就像一轮弯月,倒扣在小溪面上。记得我八岁的时候,我那时刚入学,小溪上原是一座木桥,一米宽左右,由五六根树木镶成一段一段,有三段,桥脚也是由木头支撑着,没有护栏,有二米多高吧,人走在上面还会一晃一晃的。有一次,我去上学,因走得太快,结果走偏了,从掉桥下,当即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苏醒过来,幸好身体没大碍。此后上学,再也不敢在桥上奔跑了。不久,木桥拆了,建起石拱桥。

石拱桥没有彩灯的装饰,它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几十年风风雨雨,岁月在它的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而那石头上的錾子印却清晰如初。当年,一群挥汗如雨的石匠,一手高举铁锤,一手紧握錾子,蚂蚁啃骨头一般,一点点啃着那顽石,把桥建得既有阳刚之气,又兼具阴柔之美,给人以无穷的想象。据说,这桥,是一位一字不识的老石匠,独自设计施工的,那些石块也是他亲自指挥工人打制的。蓝图就绘在他脑里,石桥就装在他心里。待所有建桥构件制作完毕,抬到工地安装时,竟然毫厘不差。时至今日,每当有人说起这座桥,说起这位石匠,人们无不啧啧称赞。桥建好后,这里,也成了我们小孩乘凉的地方。随着时间的推移,昔日那些顽皮的小孩,现都已长大成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可不管走到哪里,发了多大的财,大伙儿最牵挂的,还是村中那座石拱桥,以及在桥上消夏的那些夜晚,成为游子心中挥之不去的乡愁……

如今,家乡那条路已升级加宽,改成了水泥路,其货物的流通量和运输工具的承载量,都是当年的数十倍。但桥还是那座桥,每当满载货物的大卡车,挟着滚滚烟尘,一路吱吱嘎嘎呻吟着,从它身上呼啸而过时,它依然安之若素,稳如泰山。

家乡的那溪、那桥啊,你就像一首诗,叫人百读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