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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守候
□ 邱文生
明月高挂楼,斟满几多愁,思念藏在梦里头。不觉间,父亲离开我们两年了,说来也怪,这两年里,父亲很少惊扰我,难得的几次梦中,飞鸿一过,生怕打乱我按部就班的日常,或许他就以这样的方式为儿孙们静静守候……
在我小时的记忆,父亲长年在外教书,有时一二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那时一个星期只有一天的假期,父亲工作所在乡镇离家乡有二三十里的里程,而且多半是穿行古道的石阶,所以父亲要步行四个多小时才能到家。但每到星期天放假,我都左顾右盼,等待父亲回来改善我们的生活。
那个年代,母亲一个人的工分攒不足全家四个人的口粮。粮食不够吃,母亲只好用木薯片和大米各掺一半蒸饭,常常吃得我和大弟头晕晕去上学。有次父亲回家发现了,就跟劳作一天的母亲说:“你不要让木薯片把我们的孩子毒死了。”母亲委屈地说:“生产队不给口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父亲赶紧找来生产队长和仓库管理员补交了缺粮款,并交代以后先放口粮,钱他一定会缴纳。口粮虽有了,父亲还是不放心,第二个星期天从工作的地方弄来好多地瓜丝当主粮。后来,实行分田大包干的农村生产责任制的改革,吃不饱饭的日子总算熬出头了,父亲不再为我吃饭的事操心了。
转眼又过了五六个春秋。1978年,那时全国高考才刚刚恢复,我的家乡稔田也进行了第一次的小升初的统考,我以不错的成绩考入初中的重点班,进入中学阶段的学习。有一天,父亲从他中山装上衣口袋中,拔出一根崭新的钢笔,我目不转睛,慢慢转动钢笔,哇,是上海英雄牌钢笔。我发自内心地喜欢它。那时,同学们绝大部分使用圆珠笔,一个班只有二三个人拥有钢笔,父亲见我喜不自禁,便说了一句,那就好好开始书写你的成长。这支笔一直伴随我上高中、考上国家重点中专学校去省城上学,在父亲送我到车站上车的那一刻,父亲不再为我学习的事操心了。
父亲的侠肝义胆和乐善好施,在他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得到同事和当地的父老乡亲津津乐道。二十多年的小学校长以及两次乡镇专案组、落实政策办的历练,父亲对政策的解读和应用文的写作,都是独树一帜的。常常在我家的早餐、中餐或是晚饭时,不经意间,有乡里乡亲找他写困难金医疗费补助申请书、遗属定补申请,还有落实接班补员政策,甚至是打官司写起诉状……有一天傍晚,隔壁乡村的五十来岁的农村妇女,带着学木匠的儿子,慕名来找父亲帮忙落实她丈夫在“文革”中受迫害的历史,父亲把他们安顿下来,详细了解情况,对她母子讲,事情经过比较清楚,但还要找到当事人证言证词。看着农妇一脸茫然,父亲安慰,大嫂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父亲写好翔实报告并找到相关证人,落实了政策,大嫂的儿子补员进了他父亲的单位,有了稳定的工作。
“靠本事吃饭,凭良心做人”。父亲一直坚守他的人生信条,并身体力行。父亲与我说起一件事,改革开放初期,父亲在当地一个大型小学做校长。那时,临近春节,父亲从家访返校途中,见到两个大帆布袋掉落在公路旁。他猜想,一定是走市场的个体户丢失的,父亲赶紧把布袋放在一起,等着他来认领,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一个中年人向他打听他的包包弄丢了,说那是他全部近三千元的家当。父亲核对了几个细节,并清点包里一千多元现金,准确无误后,将布袋和钱交到他的手上。中年人那分感激无言以表,迅速拿出一沓钱,可能有五百多元答谢父亲,这可值父亲十个多月的工资,父亲坚决谢绝,并嘱咐他路上当心,快快回家,以免家人担心。事后,父亲的一个同事调侃他:“邱校长,春节的年货和小孩的服装打水漂了。”父亲的言传身教,深深影响着我,成为激发我努力工作的动力。父亲也不再为我的工作的事操心了。
入秋的几场秋雨,漫步在登高公园,蝉鸣声渐渐散去,空中仍弥漫着炙热的暑气,偶夹杂着一丝丝的凉爽,直透心肺。河边盛开的荷花,不知何时褪去了花瓣,不再摆弄摇曳的身姿,剩下满塘碧绿的叶子,哦,夏尽秋始,又到了一年丰收成熟的季节。父亲,你在天堂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