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邹文清

高高的功名桅杆，是客家人崇文尚武的象征。长汀县城幸运保留了一些进士桅杆，其中乌石巷的两根，历经沧桑，字迹漫漶。进士大名，经辨认是清朝“乾隆乙卯年恩科联捷进士”罗宸，“嘉庆己未科中式进士”汤志尧，中式之年分别是乾隆六十年（1795年）、嘉庆四年（1799年），迄今都200余年了。

还有一根桅杆，不知其为谁而立，这些年一直是我心头之憾。前些年，在汀州老城穿街走巷，在水东街内新丰街一处十字巷口，偶遇此桅杆。杆上之字，风蚀雨削，早已模糊不清，任颠来倒去辨认，除“御前侍卫”外，大抵知受杆之人是位武职，其余仍是一片混沌。

近日重赏这根桅杆图片，旧日憾事又涌心头，满是不甘。结合民国《长汀县志》仔细辨认，杆上除“御前侍卫”之外，左侧夹石竟可辨出“乾隆丁丑科……进士”，右侧夹石可辨出“乾隆丁丑科……”等字迹。

查民国《长汀县志·选举志》，清朝长汀县武进士仅3人，两人为光绪朝高中，系吴拔桢（今连城宣和镇培田村人，此地原属长汀县）、黄允升。另一人即杆上之人。

原来，这位武进士有一个豪迈大名——熊擎柱！

民国《长汀县志·选举志》载清朝武进士：

“熊擎柱，乾隆二十二年丁丑科，蓝翎侍卫，有传。（旧志）”

同志《列传》载：

“熊擎柱，乾隆丁丑科武进士。以侍卫补四川都司，擢云南元江营参将。丁亥间，署昭通总兵。时征缅匪，擎柱领兵交锋，十有九次屡捷，直捣贼巢。伤左臂，颁给头等军功扎副。癸巳剿金川，进兵雪梁山，身先士卒，攀蹑绝顶。雪深数尺，侵肤骨，将士皆股栗，擎柱犹破碉楼二座。后剿古噶，路伤发，卒于军。赐恤，赏勒功旗常。归葬策田隘岭下。（旧志）”

旧志，应指光绪《长汀县志》，其《人物·宦绩》所载与民国县志完全相同。

乾隆二十二年是1757年，则熊擎柱桅杆较罗宸、汤志尧桅杆，早立了约40年，迄2021年已265年了。其杆估计可称是长汀城中现存最早的功名桅杆，也应是长汀城中所存唯一的武进士桅杆。

综合县志等的记载，熊擎柱戎马一生事体大略是：

熊擎柱，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中丁丑科武进士，初任蓝翎侍卫，也即桅杆上的御前侍卫（御：皇帝）。蓝翎侍卫，是清代皇帝的侍卫武官，正六品，以武进士充任。雍正四年（1726年）规定，武进士一甲一名授一等侍卫，二、三名授二等侍卫，二甲选为三等侍卫，三甲选为蓝翎侍卫。蓝翎侍卫因冠帽后的饰物，用鹖尾制成，蓝色，故称。由此可知熊擎柱中三甲武进士。后补四川都司（正四品），再升为云南元江营（在今云南元江县）参将（正三品）。乾隆三十二年丁亥（1767年），署理云南昭通总兵（正二品）。熊擎柱任职云南时，乾隆二十七年至三十四年（1762—1769年），清朝与缅甸之间爆发了长达七年的“清缅战争”，此战清军虽取得了缅甸臣服的胜利，但损失惨重，统帅、名将明瑞等皆殉国。在云南前线的总兵熊擎柱，参与了入缅征战，左臂受伤，朝廷授予头等军功，任命为扎副（即驻扎大臣中的副都统）。

乾隆三十六年至四十一年（1771—1776年），四川大小金川土司再次叛乱，清廷发动第二次平定金川之役。乾隆三十八年癸巳（1773年），熊擎柱从云南奉调入川参战。大小金川（大渡河上游两河）在成都西北千里之外，其地雪山皑皑。金川土司倚险设碉坚守，熊擎柱率兵进剿雪梁山，参与残酷的逐碉争夺战。熊擎柱身先士卒，攀登绝顶。雪深数尺，侵及肤骨，将士皆万分惊恐而两腿发抖，熊擎柱仍率军攻破叛军碉楼二座。时人所著《钦定平定两金川方略》卷七十一记载了乾隆三十八年八月，熊擎柱从云南受派入川赴打箭炉（今四川康定）助攻小金川之事。随后，熊擎柱在进剿古噶（大金川谷噶山）途中，旧伤复发，病逝于军中，时在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正月。设若熊擎柱中武进士时三十岁，则其卒时不及五十岁。朝廷赐恤，赏其记载战功的旗常（王侯旗帜），归葬于策田（今策武镇）隘岭下。

熊擎柱，可谓清朝乾隆年间保卫我国西南边陲安全、维护国家统一的一员骁将。“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他当年中进士的桅杆，仍幸运地矗立在汀州古巷之中，更让我等后辈还能有幸循此追寻一代客家名将的奋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