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曾 岩

我曾偷拿过表叔五角钱，这五角钱成了我一辈子的心债。

我这个表叔是母亲的舅表，他结婚时我大约六七岁，跟随母亲一起去喝喜酒。那天客人很多，满屋子是人，有迎宾的、有准备宴席的。记得新娘房很大，前后两节，当时后间有人在做糍粑，前间的窗前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一块玻璃台板，正面压着一张五角钱纸币。纸币是新的，纸币上面是一个纺织女工。我看到这张纸币心里十分喜欢，千方百计想把它取出来占为己有，但苦于房间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几次进入房间想去偷拿那张纸币都没有得手。后来终于等来一个机会，房间里正好那会儿没有人，我迅速把玻璃抬起，取出这张纸币塞进口袋。那一下，我的心怦怦直跳，满脸通红，害怕被人发现，这是偷东西啊！

回家路上，我时不时摸一下裤兜，这个动作被母亲发现了，然后她从我的裤兜里掏出那张纸币，追问我钱是哪里来的。我撒谎说是捡来的。母亲不相信，她先查看自己的口袋，又取出回礼包，看到回礼才一角钱，母亲说原来回礼被你偷走了五角钱。我不回答，母亲更加肯定是我偷了回礼，当场就打了我的屁股，并给我讲“小小偷针，大来偷金”的故事，要求我以后不许偷人家东西。我保证以后不敢再偷了，此事才作罢。

自从那次偷拿了表叔五角钱后，我心里就一直记住母亲的话，再也不敢去干坏事了。然而，这件事却成为我的一块心病，一直希望有机会把这五角钱还给表叔。1987年我出来参加工作，在乡镇中学当老师，刚好表叔的大儿子在我班上，心想这下可以好好教育他的儿子，以此来偿还我的心债了。可是只过了几个月，不幸降临到这个家庭，表叔有天去拉电线，不小心触碰到高压电，当场被电死了，他的大儿子也只好辍学了。我知道后，抽空赶到他家，慰问我的舅公，希望表叔的儿子能回到学校，把初中上完。表叔的父亲老泪纵横，说他已70多岁了，实在无力供五个孙子、孙女上学。我表示愿意帮出点学费，但表叔的大儿子还是辍学了。不久，表婶也改嫁了。这个心债我一直未还上。

过了几年，表叔的第三个儿子也上初中了，刚好又分到我班上，我满心欢喜，希望有机会来还上这笔心债。然而，我只教了几个月，这个孩子又辍学了。之后，我调离了中学，到了县城工作，后又来到龙岩，生活一直不稳定，对表叔孩子的情况也就知之不多了。虽然我离开了家乡，但心债一直跟随着我，永远无法抹去。

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表叔第三个儿子退伍回来在厦门工作，前年突发脑出血，全身瘫痪，生活十分困难。知道这个情况后，我立即联系表叔的大儿子，转了点钱给他，请他帮我转给他弟弟，略表慰问之意。表叔三儿子自从瘫痪后，生活不能自理，全靠其妻一人照顾，再加上三个孩子还小，其妻无法外出工作，债台高筑，生活艰难。雪上加霜的是，原工作单位又停发了他的工资，当地政府一时又无法将其列入低保，生活可想而知。我想起县里一位主要领导是我的老领导，便写了一封信给他，将他一家的遭遇以及遇到的困难向他反映，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信寄出后不久，乡镇书记给我来电，说县领导十分关心，要求乡镇给予调查照顾，不久表弟的低保办下来了。我一直期待有一个好的结果，自己的一点善心能给他家一点帮助。

心灵的最高境界是一个人有敬畏心。敬畏心是一个人的道德底线，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果的，种豆得豆，种瓜得瓜。今天我依然还记得母亲当时给我讲的 “小小偷针，大来偷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