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清

1983年，爷爷奶奶好不容易送我读完高中，回到离家十里地的一个小山村当了一名代课教师。

一天清晨，爷爷早早起来烧垃圾积肥，突然，倒回家来跟我说头痛得厉害。我因怕迟到，急着去学校上课，把爷爷扶到床上躺下后，就请隔壁的王大婶帮我去找医生来看看。

等到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我焦急地向唯有一辆自行车的同事借车，说我爷爷病重，要赶紧回家去看看。这位同事极不情愿。当时来说，拥有自行车的人真不多，这可是他的“宝贝”呀！我只好一路小跑回到家中。

当我满头大汗来到爷爷身边时，爷爷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再也听不到孙儿的呼唤了。医生说，脑溢血。我跪求医生说，请您无论如何救救我的爷爷！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几天，爷爷就撇下我和年迈多病的奶奶走了。我悲痛万分。我从小离开父母，爷孙仨相依为命。爷爷奶奶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送我上完小学、中学，如今，刚刚高中毕业走出社会，别说来不及尽一点孙儿之孝，甚至临走前也没跟爷爷说上一句话。要是我不去学校，要是我早点回家……也许还能跟爷爷说上话呀！但时光一切都无法倒回。我暗想，我也一定要买辆自行车。

说时容易，做时难。代课老师的工资低得难以启齿。要想买辆自行车谈何容易。况且，奶奶又有病，长期要打针吃药。但爷爷的离去给我的打击太大了。现在家里只剩下奶奶孤零零的一个人，我每天从十里外的学校来回也不方便。于是，我下定决心，节衣缩食也要想办法买辆自行车。当时，家里相当贫困，除了租种几亩稻田和我那可怜的一点代课金，别无其他收入。我只好天天帮奶奶喂那两头猪，希望小猪快快长大。好不容易等到新年把猪卖了，扣除赊欠的猪种钱，平时赊肉的钱，所剩无几。只好挑了几担谷子去卖，才总算攒够了买一辆自行车的钱。我赶紧搭乘去县城的中巴，买了辆自行车，跟司机好说歹说，才同意放在中巴顶上托运回家。当卸下自行车时，一看，少了一个脚踏板，急得我绕着中巴到处找，幸亏脚踏板还挂在中巴顶上的铁架上。

骑着崭新的自行车，按着“铃铃铃”的车铃，走在乡间的公路上，别提有多自豪，多高兴了。许多人都投来羡慕的目光。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你看四妹婆多疼他的孙子，卖猪的钱都给孙子买单车……

光阴荏苒，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我从一名代课教师成了一名正式教师。师范毕业分配的第二年，我被安排到离家20多里的一所小学当校长。此时，奶奶也跟爷爷走了。我也结婚生子，还背了不少债务。但为了工作和生活方便，我还是特想买一台摩托车。当时的工资每月才300多元，全家人都指望这一点工资。要想买台摩托车也没那么容易。我只好节衣缩食，东挪西借，专门请了个同学师傅前往江西去买了台组装的摩托车。

从江西回来的路了，天色渐晚，同学师傅开得特快，我坐在后面，多次提醒他就是不听，吓得我胆战心惊。当车子骑到汀江河畔的店下村时，有段笔直的泥沙公路，路面沙子很多，一不留神，车子一斜，“唆”地飞向河边，万幸公路边上刚好堆了几根木头，要不然就飞到河里“炸”鱼了。只听“怦”的一声，摩托车重重地撞到了木头，人仰车翻，两人半天才爬了起来，不但裤子擦破了，摩托车也撞坏了。两人只好狼狈地推着摩托车，乘着夜色寻找修车的地方……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30多年过去了。自行车早已换成了用于锻炼的“跑车”，摩托车也从由原来的组装车换了好几代的品牌车了。如今，交通四通八达，开着小汽车，行驶在宽敞的柏油路、水泥路上，再也不用雨淋日晒了。想想从前买“车”的经历，不无感慨：社会发展真是太快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