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 健

父亲晚年给我说了他在七八岁时遇到的一件事——

那是一个寒冬腊月的傍晚，阴冷的天晚得特别快。我们家开的家庭客店，住进了三位过客。他们中一位是货主，年约五十上下，是长年贩卖货物的生意人；其他两位约三十出头，身强体健，言语不多，是挑夫。农历快过年了，他们挑着漳州产的芦柑，于第二天凌晨启程，翻越彩眉岭去古田“赶墟”出售。

住进来洗漱，安顿妥当后，俩挑夫就进入房间歇息了，准备在第二天早点赶路。货主在天井整理着货物，将个别碰坏皮的芦柑挑出。突然，货主快步冲到挑夫休息的房间门前大声吼道：“你们快给我出来！”这一吼叫，打破了寂静的夜晚，也叫停了聚集在廊厅中做事以及谈天说地的人们，大家静静地看着货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俩挑夫打开房门，快速地来到货主的面前，忐忑地站立着。货主凶神恶煞地咆哮道：“你们给我听好，把吞到肚子里的东西给我吐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俩挑夫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瞬间，货主顺手操起放在担子旁边的扁担，朝俩挑夫劈打过去，只听得“哎哟”、“哎哟”直叫。接着，货主又恶狠狠地骂吼道：“快老实说，你们是谁偷吃了芦柑？若不说，我就揍死你们。”

坐在廊厅里的人们这才明白，原来是货主在整理货物时发现芦柑少了，于是就认定是挑夫所为，不分青红皂白地对他们大打出手。祖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怕老板继续打人，于是就圆场道：“老板，别急，再细细找找，看看有没有落在什么角落……”

父亲告诉我，那时他还小，看到老板这么残忍地打人，心生恐惧。但也就是从这件事中警醒了自己，在心里默默地立下了无论在何时何地绝不随意动别人东西、拿他人财物的“歪心思”，并努力培养自己不贪不占的“自制力”，使这种“自制力”成为自己的一种习惯。

父亲又说，长大成人尤其是学校毕业参加工作以后，面临各种诱惑，但自己始终明白，天下根本就没有免费的晚餐，天上也不会掉下馅饼。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那都是真正免费的，如阳光、空气、亲情、爱……然而，贪欲之心却如飞蛾扑火，焚身方休。一个人应不贪不占，以自己的品行赢得声誉，安稳过好日子，像《增广贤文》里说的：“守己不贪终是稳”。

父亲最后说，一个人要获得“利”，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劳动去获得。不劳而获的人可能有一时的快乐，但这种快乐有可能是建立在损害他人利益甚至是他人的痛苦之上的，不劳而获的人也有可能是做了亏心事，因为“心亏”，自己便常常心里提防着“东窗事发”而心神不定、寝食不安，这样得来的“利”不是享受，而是受罪。许多例子告诉世人，用不择手段不劳而获得到的快乐，最终是“利己必凶终”或“利人所有定遭亏”。因此，一个人只有依靠自己的诚实劳动，勤奋努力，才能心安理得获取自己应得的果实。

是的，父亲在几十年的工作中，不管在单位做具体的业务，还是做单位的分管、主管工作，不为诱惑所动，在诱惑丛中保持真我，放平心态，心诚度日。他一辈子就是这样一位在践行着“宽为人温良，有廉智、自持”的人……

今年七月，是父亲离开我们两周年的日子，但他的谆谆教诲，让我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