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河

那些背着农具的汉子

挤在回家的石板路上

尾随着

一屁股的夕阳

皱纹和阳光不约而同地

爬上脸庞

日子安静地似乎

只剩牛蹄叩击路面的回响

准备饭菜的那些婆娘

只字不讲

用手中的柴火燃起时光

炊烟默然

把老屋里外洒满菜香

农耕的疲累随着酒菜

和残阳一样，渐渐消亡

守时的月亮如期掉入水上

攒了一整天的月光

刚好够村庄换上新装

村头的石板凳上

蒲扇和老人、妇女

同时登场

他们要把村庄的夜晚奏响

东家的媳妇怎么样

西家的婆婆怎么样

永远不变的话题

拉拉扯扯，此消彼长

爱凑热闹的田蛙们

哇哇作响

他们挑逗着想要安睡的稻秧

生怕被这个村庄遗忘

而不爱凑热闹的我娘

守在煤油灯旁

缝补着全家的衣裳

像是缝补着

全家的希望

偶尔，几只飞蛾闯进木窗

母亲推了推窗

谁料，整个村庄的夜色

便一下子涌进了我的屋堂

养兰老宅

兰的影子

惊落老宅的前世

青苔掉泪，打湿一串

旧檐上风干的往事

花和香，开了淡了

云与月，升了暗了

每个人都可以

从院里捡起一堆日子

古井容得下水

和孤独

一个木桶便可打起

一帘幽梦

梦醒了

兰花会递上一抹笑容

一片秋叶恰巧飞落

满地都是清秋

将昨日，隔在尘世

来一场花开花谢的蹉跎

光阴深处，我与

养兰老宅，开始厮守

从不走远

人间就在池塘边

从不走远

炊烟是故乡的呼吸

或爷爷吐的烟圈

一生萦绕我身

让我走不远

门上告别着

一层层褪色的春联

我们额头多出了

一层层的年轮

多少人

退出了人间

而岁月，仍在向前

从不走远

野果的香甜

润过无忧的童年

生计的苦涩

皱褶仅有的时间

出生那年

我看了故乡一眼

故乡就缠了我一生

从不走远